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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那对双开门和飞机驾驶舱的拨杆,才能陪我拥抱突如其来的中年危机

虽然爱死了那对双开门和那些飞机驾驶舱的拨杆,我也还是不太明白我怎么就成为了一个CLUBMAN车主。
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问题,你看我不怎么能讲好英文,学不来人家穿HarrisTweed的西装,一脸横肉长得越来越不走心,一头卷卷也梳不成想象中的油头绅士,不习惯喝咖啡,喜欢吃刀削面,没去过巴黎和伦敦,每天在单位院子里混吃等死……最起码—如果网吧不算的话—一个连club都没去过的man怎么说都不能被称之为CLUBMAN吧? 

毕竟,我是很相信一个什么样的人会选择一台什么样的车的。

在山西老家,像我这样气质成熟的理性微胖男子,应该会在完成对本地汽车城的第三次调研之后选择一个合资品牌的中小型城市SUV,既朴实憨厚,又很接地气,可以使老乡们围绕诸如“保养便宜”“这车烧机油”“白色大气”这样的话题随机展开讨论,在一片既紧张又生动、既严肃又活泼的和谐气氛中,大家和我都显得很懂车,无论是去给乡下表弟结婚的时候开道放炮拉摄像,还是去单位里领冬储萝卜大白菜,都显得稳重可靠,十分游刃有余,可以担当起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历史重任…… 因为虽然我是我们家男生中的纤瘦担当,但是也达到了180cm180斤,当看着我舔着脸从CLUBMAN里面嘿嘿嘿地钻出来时,隔壁部门190cm220斤的朱大哥感觉到了彻底的背叛:“……说好的大越野呢?”总而言之,看起来是略显违和了。
哎,可能,是因为我自己也还没搞清楚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吧。

想起前些日子不停地在听一首歌,叫做《风神125》,咿咿呀呀的客家话,唢呐吹得人心碎,讲着一个受挫的年轻人的故事。他骑着自己的摩托车,呼喊牛儿们的小名,祈求土地公的护佑,他在城市无法立足,又不敢面对乡邻的目光,无助又彷徨。听得眼角泛泪,不知怎么就有了共鸣。

想来大概我无非也是一个受挫的年轻人,一直自命不凡,却也常常油嘴滑舌而内心傲慢,在一个不落后也不发达的城市,做着一份高不成低不就的工作,随着年龄慢慢增长,我是谁—我从哪来—要到哪去,这看似遥远的终极哲学命题开始慢慢地敲打着自己,让人时时思念家乡,却也只能每年春节慌慌张张地买一张票,慌慌张张地串亲戚,慌慌张张地呆到初六,然后慌慌张张地滚蛋回天津(是的,感觉就像报了一个新马泰五日游的低价旅行团那样糟糕);我也在天津慢慢生根发芽,却打心眼里不想放弃自己故乡的烙印,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恪守一个有礼貌的异乡人的人设,然而内心不停地在意于别人的看法,循规蹈矩而忿忿不平。

这些内心的危机和认知的错乱让我慢慢软弱和手足无措,从一个懵懂的少年肥仔长成了一个懵逼的中年肥宅,道貌岸然而心事重。

那些别人嘴里的这样和那样,那些替你做决定的眼光,那些不怀好意的成见,那些拒人千里之外的聪明人和政治正确,那些我30岁了就应该循规蹈矩和蝇营狗苟的潜规则,都让人觉得莫名的火大,那些该死的Chick Car, Gay Car、Short-man’s Car、Cute Car、Slow Car这样那样的标签,真想把它们通通撕掉!即便我是一个浑浑噩噩的异乡人,即便我追求着可能永远也得不到的归属感,即便日子像白开水一样一天一天过,慢慢指向了中年,我也不愿顺从,这无关审美还是固执,也无关一个人是否拥有软弱和委屈的权利。

就好像生活依旧艰辛,但最起码什么也无法阻止我去喜欢一辆拒绝标签的车一样。

想通了这些,我就决定把CLUBMAN从4S店开回家,其实那才是我第一次担当一个真正的司机,原小姐倒是很超然,她靠在副驾上说:“喜欢就好嘛,我其实比较喜欢COUNTRYMAN,但是这台车也不错啊,像一个小伙子,家教好、有礼貌,长得干干净净的那种。”

这种感觉,真是棒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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